地下档案室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霉味与古旧纸张特有的腐朽气息混合在一起,刺激着甄悦和柏宇的鼻腔。
冰冷的石板地面向上蒸腾着丝丝寒意,只有他们手中那盏便携式应急灯投射出的光柱,在层层叠叠的故纸堆中艰难地开辟出一小片光明。
“找到了!”甄悦压低声音,指尖在一卷泛黄的羊皮卷轴上轻轻划过。
那卷轴的边缘己经残破不堪,上面的字迹是用一种古怪的深褐色墨水书写,弯弯曲曲,如同某种神秘的符咒。
柏宇凑近,应急灯的光芒聚焦在卷轴上。
“古代灵异实验手稿……”他逐字辨认着标题,眉头越锁越紧,“连接阴阳两界……活人献祭……”每一个字眼都透着不祥与血腥。
手稿中详细记载了一种仪式的步骤,其繁琐与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而更让他们心惊的是,手稿最后附录的一张简陋地图上,用朱砂标记出的一个地点——“兰若废寺”,正是他们之前从其他线索中得知的,那个神秘组织即将举行某种重要活动的地点!
“他们想复现这个仪式!”甄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仅仅是因为档案室的阴冷。
“阻止他们。”柏宇的回答简短而坚定。
就在他们准备将这重要的手稿收起,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下囚笼时,一道阴影无声无息地从他们身后的书架间滑出。
那并非灯光造成的错觉,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穿着深色的兜帽长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该看的,就别看。”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烈的杀意。
柏宇反应极快,一把将甄悦拉到身后,同时抄起手边一根沉重的铜制书档,警惕地盯着来人。
那神秘人似乎并不急于动手,兜帽下的脸庞隐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干枯的手指结出一个古怪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低沉的咒语在寂静的档案室中回荡,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噬咬着人的耳膜。
“呜——”
一阵刺骨的阴风骤然卷起,吹得书架上的古籍哗哗作响,应急灯的光芒剧烈摇晃起来,几乎要熄灭。
伴随着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一个半透明的、扭曲的人形从神秘人身后的阴影中浮现。
它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怨气,面容因痛苦而极度变形,一双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两团幽绿的鬼火,死死地盯着甄悦和柏宇。
“是缚地怨灵!”柏宇脸色一变,这东西比寻常鬼魂要难缠得多,怨气几乎凝为实质。
那鬼魂发出一声低吼,带着腥臭的阴风猛地扑了过来,尖锐的指甲闪烁着寒光。
“小心!”柏宇挥舞着书档砸去,却砸了个空,鬼魂的身体如烟雾般穿过了书档,继续扑向甄悦。
甄悦在最初的惊惧后迅速冷静下来,她的双眼紧闭,眉心微蹙,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脑海中蔓延开来。
这是她的特殊能力——她能看到、感知到魂体的过往记忆碎片。
破碎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一个简陋的茅屋,一个温柔的妇人,还有……一碗被强行灌下的黑色汤药,以及随之而来的剧痛和无尽的黑暗。
妇人绝望的哭喊声,孩童稚嫩的啼哭声,还有一群身着同样深色长袍的人冷漠的眼神……
“它……它也是受害者!”甄悦猛地睁开眼睛,声音急促,“这个组织抓了它,用它做实验,它死得很惨,是被他们害死的!”
柏宇一边勉力躲避着鬼魂的攻击,一边急声问道:“那怎么办?超度它?”
“不,它的怨气太重了,寻常方法没用。”甄悦看着那鬼魂因愤怒而愈发狰狞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怜悯,“它的执念是被这些人扭曲利用了。柏宇,你吸引它的注意力,用你最擅长的方式,越夸张越好!”
柏宇虽然不明白甄悦的意图,但出于信任,他立刻照办。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开始手舞足蹈,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动作滑稽得像一只笨拙的企鹅在跳芭蕾。
那狂暴的鬼魂果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吸引了,攻势一缓,空洞的眼眶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困惑。
就是现在!
甄悦趁机向前一步,声音轻柔却清晰地穿透了鬼魂的嘶吼:“李秀莲……我知道是你。你只是想回家,想看看你刚出世的孩子,对不对?”
鬼魂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李秀莲”三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它混沌的意识。
它扭曲的面容上,那两团幽绿的鬼火剧烈地跳动起来,痛苦、茫然、渴望……种种情绪交织。
“他们骗了你,利用了你的不甘和怨恨。”甄悦继续说道,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你的孩子很想你,他需要的是你安息的祝福,而不是被困在这里,成为他们害人的工具。”
“孩子……我的……孩子……”鬼魂口中发出了断断续续、不再那么凄厉的声音。
它周身的黑气开始波动,渐渐变得稀薄。
“放下吧,秀莲嫂子,回家去吧。”甄悦的声音充满了真诚。
那名为李秀莲的鬼魂,在听到“秀莲嫂子”这个称呼时,猛地抬起头,虽然面容依旧模糊,但柏宇和甄悦都感觉到,它似乎在“看”着甄悦,那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有什么的东西在闪烁。
片刻的死寂后,鬼魂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不再是怨毒,反而带着一丝解脱。
它扭曲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柔和的荧光,向上飘散,消逝在空气中。
那名神秘组织的成员看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强大鬼魂,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被化解。
见势不妙,他不再恋战,发出一声惊骇的低呼,转身便向档案室深处的黑暗中狼狈逃窜,转眼消失不见。
“呼……”柏宇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总算解决了。”他看向甄悦,眼神里多了几分由衷的钦佩。
甄悦也松了口气,刚才那番沟通,消耗了她不少心神。
她弯腰捡起那卷羊皮手稿,上面的字迹在灯光下依旧显得诡异。
“我们必须立刻去兰若寺,阻止他们的仪式。”甄悦的语气不容置疑。
“没问题,”柏宇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突然咧嘴一笑,调侃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那句‘秀莲嫂子’,叫得可真感人,差点连我都信了你是她邻居。”
甄悦的脸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她猛地别过头去,避开柏宇戏谑的目光,低声道:“闭嘴!”
柏宇嘿嘿一笑,也不再逗她,目光重新落回那份手稿上,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这手稿……似乎不止记载了仪式。”他指着卷轴后半部分一些潦草的标注和涂改的符号,“这些标记,还有这里提到的几种罕见的药材和器皿……看上去更像是在描述某种……实验室的配置?”
甄悦闻言,也凑近细看,眉头紧锁。
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和晦涩的描述,确实与前半部分仪式的记载风格迥异,反而更像是一份隐秘的配方和操作指南。
“兰若寺是仪式的地点,”甄悦若有所思,“但这些东西……如果他们真的在进行某种实验,那一定还有一个更隐秘、更适合进行精密操作的场所。”她的目光在手稿上逡巡,最终停留在一个反复出现的、像是某种建筑结构草图的标记上,“这个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
柏宇也凝神看着那个标记,脑中飞速闪过他们追查至今的所有线索,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记下了那个图案的细节,以及旁边标注的几个意义不明的代号。
兰若寺固然凶险,但如果这个组织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巢穴……那里的危险,恐怕比一场公开的仪式更加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