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泽睁开眼时，喉间还残留着弑神剑反噬的灼痛。指尖触到的不是冰冷的青铜巨门，而是潮湿的青苔。他猛地坐起，后脑撞在石壁上，震得穹顶簌簌落灰。
“轩辕志！”他哑声唤道，回音在密闭的空间里荡出诡异的涟漪。
三丈外的石台上，轩辕志正蜷缩成一团，星纹长袍沾满蛛网，额间逆鳞纹黯淡如蒙尘的玉。听到动静，他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石缝：“泽兄…我们不是在天外天门前…”
欧阳泽踉跄起身，赤脚踏过满地碎裂的龟甲。借着穹顶裂隙透下的幽蓝微光，他看清了西周——九尊龙首人身的青铜像环立八方，每尊像心口都嵌着血色晶石，晶石表面浮动的纹路，竟与幻境中《弑神录》的残页如出一辙。中央祭坛上斜插着半截断剑，剑格处的裂痕里渗出丝丝晶髓，像极了宿央焚魂时消散的光点。
“这里才是真正的遗迹…”轩辕志突然僵住，指尖抚过石壁上的刻痕，“你看这行古篆——‘入此门者，历三世劫’。我们踏入遗迹时，便己陷入轮回幻阵！”
话音未落，某尊青铜像的眼珠突然转动，晶石迸出刺目紫芒。地面砖石如活物般翻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渊洞。腐朽的檀香陡然变得腥甜，轩辕志的星纹长袍无风自燃，火焰中竟浮现出幻境里宿央被晶化的面容！
“封灵台！”欧阳泽一把拽住轩辕志急退，断剑突然凌空飞起，剑锋首指渊洞，“这遗迹在吞噬我们的记忆——之前的幻境，是它在读取因果！”
断剑刺入地面的刹那，渊洞中腾起万千青铜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枚记忆碎片：宿央焚魂的火光、欧阳雪崩散的雪莲钿、甚至三万年后阿宁埋玉时含泪的微笑。锁链如毒蛇缠向二人，触碰之处，幻境记忆被生生抽离！
轩辕志闷哼一声，左肩被锁链贯穿，扯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星砂凝成的光团。光团中浮现他们初入遗迹的画面——三百年前血煞门主跪在祭坛前，将半块玉璧塞入龙首像口中，嘴角挂着与欧阳雪如出一辙的冷笑。
“玉璧…是阵眼！”欧阳泽瞳中金焰暴涨，徒手掰断龙首像的獠牙。龙舌处果然藏着一枚染血的玉璧残片，与幻境中宿央剜出的那块严丝合缝！
轩辕志染血的指尖点在玉璧上，星纹如蛛网蔓延：“以阵破阵，用幻境里悟到的归真诀！”
残片腾空旋转，九尊青铜像齐声咆哮。穹顶裂隙突然降下光柱——那根本不是天光，而是另一重幻境的入口！
“等等！”轩辕志突然拽住欧阳泽的衣袖，“若这遗迹本身就在幻境内…”
砖石轰然碎裂，两人坠入光柱的瞬间，听见血煞门主的狞笑自渊底传来：“多谢二位仙尊，这三世轮回劫的阵力，够本座炼成真正的灭世血刃了——”
光柱吞没的刹那，欧阳泽识海深处传来宿央的叹息。三万载光阴凝成的晶髓在血脉中沸腾，他猛然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青铜像环绕的祭坛前——轩辕志的星纹长袍完好无损，地面缝隙间还残留着初入时洒落的血煞符咒。
“轮回幻阵…虚实交叠。”轩辕志以星砂在空中绘出双重阵图，新旧纹路如蝶翼重叠，“血煞门主不过是傀儡，真正的执棋者，借我们的因果推演弑神录的终章！”
断剑突然震颤，剑身浮现细密的晶化纹路。欧阳泽按住心口，幻境中阿宁自焚的灼痛再度袭来——少年埋玉时暗中刻下的禁制，此刻正在玉璧残片中苏醒！
“破！”他咬破舌尖，晶髓混着精血喷在玉璧上。九尊青铜像应声炸裂，露出核心处的真相——每尊像内竟封着一具欧阳族人的晶化尸骸，尸身心口皆插着明心剑的仿品。
尸骸在晶髓刺激下突然活化，额间睁开与欧阳雪相同的九瞳。轩辕志的星纹阵图骤然倒转，七十二道星轨如锁链缠住尸群：“泽兄，这些是初代家主斩落的‘神性残片’！血煞门主用欧阳血脉温养它们，想重聚天道！”
欧阳泽双刃剑悍然斩落，剑锋却被最年长的尸骸徒手握住。那尸骸的面容逐渐清晰，赫然是少年时的欧阳玄！
“弑神者…终成祭品…”尸骸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掌心晶髓顺着剑身逆流，“你以为挣脱幻境？不…你始终在棺中！”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整座遗迹开始坍缩。轩辕志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与宿央同源的雪莲钿：“泽兄，刺这里！这是幻境唯一的生门——”
剑锋贯穿雪莲钿的刹那，坍缩的遗迹骤然静止。欧阳玄的尸骸化作流光，在虚空拼出完整的《弑神录》。血煞门主的狂笑戛然而止，他的身躯如陶俑般龟裂，露出内里跳动的神格——那竟是欧阳雪当年被封入地脉的“恶念”！
“原来你才是棺椁…”欧阳泽的双刃剑燃起金焰，初代家主斩道时的画面在剑魂中重现，“但这一次，欧阳氏不做谁的棋子！”
剑光吞没神格的瞬间，青铜巨门在碑林尽头彻底洞开。门后没有天罚，没有混沌，唯有一卷悬浮的素帛，上书：
**“弑神者，当弑己；向死者，方得生。”**
轩辕志拾起素帛，背面浮出宿央最后的手书：“泽兄，去第九重天外天…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欧阳泽收剑入鞘，踏入门内光晕。轩辕志回头望向废墟，恍惚间见宿央的残魂倚在断柱旁，额间雪莲钿映着朝阳，如三万年前一般明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