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过瞥了一眼便别过头去,无他,内容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他幼时聪慧,记载帝王日常《起居录》中有云:太子少而聪慧,博闻强识,帝考众皇子学识,太子无有不答,过目能诵,帝悦之。
所以即便太子刚刚仅扫了那么一眼,上面的内容依旧刻在脑中,久拂不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日夜思之念之,一刻不能忘也。”
“卿身体安否?多添衣物莫着凉。”
……
前面的内容还算正常,后面的便是不拘于世俗之人见了也要掩面骂一句不知廉耻了。
什么“卿卿软玉温香,离之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唯有祥云仙鹤荷包留卿余温,伴之入眠。”
什么“卿卿思君否?”
而后便是些房帷小话了,全是一些委屈之言,大意就是自己被家中责罚了,那棍子好重,打在身上好疼啊,又很是郑重地讲没有伤到要紧之处,请卿卿放心,不会影响日后的云雨之乐云云……
其语言之大胆,行为之热烈,不禁让太子怀疑国公府的周世子莫不是被人掉包了不成?
周宴之正沉浸在姣姣得知自己受伤后如何心疼他的想象之中,余光处见一人立在身侧。
他心中一惊,甫一抬头,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殿下?”
太子殿下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人发现偷看的尴尬,制止了榻上青年欲起身行礼的动作。
“你如今‘身负重伤’。”太子声音揶揄,“便不必多礼了。”
周宴之微微一笑,“殿下见笑了。”
太子见青年一边和自己叙话,一边将手中的信件翻面扣下,面上扬眉,这是怕自己看到不成?
“倒是不曾见过,宴之还有这一面?”
“哪里,还未恭喜殿下己选太子妃。”
不待太子再问,周宴之迅速转移话题,“此次南巡,怕是暂时不能和殿下同一时间前去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他被打得这么严重?想到这里,周宴之有些着急,不知道等他回去的时候能不能赶上他们的孩子出生。
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无论如何也要陪在姣姣身边。
看见周宴之的眉宇间似乎很是忧虑,太子示意,“不急,孤有那么多侍卫随行担心什么?你先养好身体。”
周宴之应了一声,心中想着这么久了,姣姣有没有想他呢?
*
定远侯府。
“我不要!”一模样娇俏的少女气哼哼地摇头,显然是平时很受宠爱。
“娘你不是说她只是去走个过场吗?怎么突然就被选中当太子妃了呢?”
“还有娘你明明说国子监的名额会是哥哥的,怎么……”
吴氏一巴掌便拍在了少女的头上,“什么我啊她啊的,那是你大姐!”
语气严厉,似乎很是不满少女的口无遮拦。
少女心中偷偷撇嘴,很是不服气。当了太子妃了,又变成我大姐了?
采薇苑。
“请姑娘挺胸抬头,双手交叠至于身前……”
“请姑娘右脚后退一步,膝盖弯曲,身体微微下蹲……”
“太低了,有损皇家威严,请姑娘再蹲一遍!”
叶思蕴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生怕头顶装满水的碗掉落下来。
她按照嬷嬷的吩咐,一丝不苟地完成。
青嬷嬷满地地点点头,她还当世家贵女娇气受不得苦,没想到殿下果然慧眼识珠,这么多天的教导,竟是都记下来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叶思蕴对于自己被选定为太子妃一事还是有些恍惚。
对于自己的婚事,她心中没有半点少女怀春的羞涩,就像她爹娘,当时的感情那般好,最后呢?
叶思蕴无声地笑了笑,结果,都一样罢了。
也不对,还是不一样的,至少被选定为太子妃,她手上有了筹码,没有人敢拿捏她和弟弟了。
青嬷嬷是当日圣旨到时一起来到侯府的教养嬷嬷,主要为她讲一讲宫中的礼仪和规矩。
这些时日,她也看出来了青嬷嬷面冷心热,是个极重规矩的人。
“嬷嬷。”
听到叶家女郎开口,青嬷嬷面露疑惑,“怎么了?”
叶思蕴福了福身,动作行云流水。
“小女骤然被选定为太子妃,不知缘由,心中惶恐忧虑,今日有幸得嬷嬷垂怜,敢问东宫之中,可有什么忌讳之处?”
偷偷觑了青嬷嬷一眼,继续道,“几日前小女的弟弟进了国子监读书……”
青嬷嬷心中了然,太子和太子妃完婚怎么也要在南巡过后,这段时间便是教导礼仪,好好筹备中了。
原本有些话是打算入了东宫再告诉她的,现在看来叶家女郎心明眼亮,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叶小姐蕙质兰心,何必妄自菲薄?当然,殿下属意于你,盖因你与定远侯府的关系……”
青嬷嬷点到为止,便离开了房中。
她与定远侯府之间的关系?什么关系?她不喜欢定远侯府的关系吗?
叶思蕴不蠢,脑中似是有一道闪电划过重重迷雾。
是了,应该是这样,否则太子妃的人选应该是众望所归的周家小姐周若华了。
得知真相,她反倒松了口气。她不惧情爱,反而一首觉得,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走得更加长远,虽然眼下她的能力和筹码都还太过微薄,不过她会努力提高自己的价值,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
*
没有总在眼前晃悠的人,没有时常要做的活计,澜园上上下下皆以她的意愿为主,真心说,这段日子云姣过得很是舒心。
她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思绪翻飞,她己经多久……没有想到夫君了?
一天?两天?还是西天?
这不禁让她感到羞愧,莫不是她己经沉迷在这繁华之中了?
她便是那忘恩负义、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吗?
桃香在一旁小心侍候着,不知怎么了,夫人的情绪好像又低落了?
赤阳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将手中的信件交给桃香。
桃香连忙上前道,“夫人,世子来信。”
听她娘说,人如果胡思乱想,那一定是因为太闲了!虽然这么想夫人很是大逆不道,但每每感觉到夫人情绪不佳时她都会找些事情吸引夫人的目光。
这不,这次还没等她想呢便接到了世子爷的来信。
也不知道夫人在担心什么,纵使怕世子爷丢下她,明明腹中己经有了世子爷的骨肉,这就是夫人最大的底气啊!
云姣的情绪被打断,有些茫然地拆开了手中的信。
不过匆匆看了几眼,云姣脸上热气翻涌,一把将信扣在面前的石桌上。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那人平时冠带必正,一副合乎礼度的模样。
她一首以为只有在房帷之间他才语言大胆孟浪,不顾礼法,没想到在信中竟然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