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的提醒让林青洲再次打开手机,然后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大约有五分钟。
林青洲真的不记得领离婚证的日子吗?
那也不至于。
他只是不愿意把宋柔离婚后一个月之内首次说出的“见面”先用“他们要领离婚证了”的猜测来印证。
这个想法排在“宋柔只是单纯想见他”的想法之后。
哪怕被拒绝这么多次,林青洲也从未认为宋柔真的就如她的态度所示,不爱他了。
这是林青洲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宋柔不爱他?那她还能爱谁?
爱她那个表哥吗?林青洲觉得荒诞又可笑,宋柔不是那样的人,不是能够忽略世俗道德枷锁的自由女人。
宋柔只能爱他啊。
宋柔爱他这事比太阳东升西落比鱼不需要自行车比地球公转自转更加确定。
他想到港城街边的那个拥抱就反胃恶心,升腾而起的怒焰在摔碎一个杯子后而暂且熄灭。
林青洲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能逼她太紧,宋柔正在脱敏,脱他的敏。
在这个期间他要是像个忽然悔悟的前夫猛烈纠缠,她的剧烈反抗是正常的,她对他的防御也是情理之中。
那么离她最近的男人自然渔翁得利。
因为两个人的行为态度在宋柔面前呈现对照版本。
在某一个午后,林青洲摘掉戒指,他放到唇边舔了一下,晶莹的液体裹在大克拉的晶石表面,花园里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闪着夺目而刺眼的碎光。
这让他想到曾经附在戒指上的另一种液体。
林青洲无奈地想,宋柔不会喜欢这样死缠烂打的他,他也不是做这种事的人。
其中到底包括了多少夹带私货的恼羞成怒,无人得知。可能陈柏知道,但陈柏不说。
既然宋柔还喜欢他,他再等等也无所谓。
等她回心转意,等她消气,等她把他骗她的事情脱敏成功。
就比如刚刚那条“见面”的短信,让林青洲顺水推舟的认为是宋柔回头的第一步。
饭局的嘈杂逐渐在林青洲阴沉的脸色里再度沉寂下来。
【明天是冷静期结束的日子。】
这话……什么意思?
是他的猜测出现了错轨的罕见现象么。
有人说过林青洲自信吗?
没有,就像没有人当着他的面问他:你错了吗?
因为从来没有人敢问,所有林青洲不会思考这类型的问题。
只有珍妮童言无忌的几句话让林青洲停顿了一会自信的脚步,他被老婆抛弃了?
珍妮知道个屁。
他对宋柔不好?
珍妮你要是没什么事回家吧。
他根本不可能像胡可一样懦弱,胡可就是因为把那些流言蜚语和林洪生的话听多了,听进心口子里,日日积郁,活不下去了。
他也有自己的防御机制,该防的不该防的全都防着,总不会有害处。
林青洲无声地呼吸一会,忍住将饭桌掀翻的冲动,关掉手机,矜贵地勾勾手指。
陈柏弯下腰等待听命。
林青洲说了几句话,陈柏不意外,点头。
珍妮稀里糊涂被陈柏带出了包间,等上了车才记起问陈柏,“我们要去哪?不等林了吗?”
陈柏坐在副驾,吩咐司机开车后微微侧头。
“林董让我带您去护城河边散散步。”
“散什么步?”珍妮越发迷糊:“消食吗?我连饭都没吃呢!”
不得不说,这桌上没有一位真正的绅士,所有菜品只在林青洲面前停顿,见林青洲没有吃的欲望,旋转桌立马启动,根本轮不到珍妮面前。
陈柏不再说话。
因为他不能说林青洲吩咐他把珍妮扔进护城河里。
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如果说以前的林青洲是戴着人皮面具的伪善人类,那么现在的他更倾向于被手机控制情绪的阴晴不定的炸弹。
谁知道下一秒手机里出现的东西让他会露出笑还是杀人的想法?
谁说科技不会害人?
林青洲走出包间时,有人殷切地把合同拿到面前,眼里是对林青洲的崇拜和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
公司资金链出现了问题,急需林青洲这笔资金救场,原本不抱希望的,因为林青洲是典型的商人。
不看旧情,只看利益。
即便他们曾在胡可的葬礼上短暂打过照面,那时的林青洲,少年身穿黑色西装,小狗一般的黑眸明亮却悲伤。
多……单纯。
连众人的假意安慰都能听红眼。
林青洲侧目瞥他一眼,听他说起旧事拉拢人心。
原本面无表情的俊脸带了点笑盈盈,好像真的被感动到了,优雅接过他手中的笔。
文件托在那人的手中,充当桌面,林青洲大手一挥签下一行字。
签完字,林青洲从被服务生拉开的门内迈出。
笑意越发浓厚,温柔中有促狭,颇有几分小孩刚做完恶作剧的纯真的笑。
他温暖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似一把开过刃的利剑捅进人的喉咙。
“破产不算绝路,还能重组,不是么。”
徒留那人站在原地浑身发凉,瞠目结舌看着合同,被投资方名称表面划过的横线。
改成了Peggy。
佩奇。
***
宋柔身不由己地在穿衣打扮上犯了难,她设想中的,随便穿穿,好营造出一种松弛惬意的领证氛围。
然而怎么穿都觉得不太对劲,连衣裙的话这个天儿有点冷了,再套一件外套的话会不会有点臃肿。
眼看时间就要来到九点半,约定好的时间是十点半。
宋柔挫败地瘫在床上,最终翻出最普通的针织外套和牛仔裤套上,最重要的是这两件林青洲都没见她穿过。
“没见过”有时候可以代表一些东西。
这段时间体重回升几斤,镜子里柔软的针织衫包裹着完美躯体,看着倒挺松弛中有漂亮。
宋柔在停车场接到王成美的电话。
“快国庆了,是不是该回来一趟?”
王成美前段时间本来要来看望女儿的,宋柔借由出差拒绝了她,依旧说自己有假期就回来。
但离婚这么大的事,王成美不打听清楚实在睡不好觉。
宋柔看了眼日期,还有半个月就到国庆了,她咬了一下唇。
“嗯,国庆回来。”
有人敲车窗,宋柔吓了跳,懵懂地转过头。
隔着高透车窗,入目是一截泛着粉色的拇指指腹,通体白的让人嫉妒,曲着的骨节修长而骨感,指甲修剪地特别干净。
冷白的手背正对着自己,上面的青色血管脉络走向……说实话,她连这都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