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其他官吏思考的时间,张雄策马上前一步,怒声大喝。
“不过弱冠之岁,怎么可能担任一县县令?”
“非但于光天化日之下擅杀官吏,更冒充县令?”
“其罪当诛!”
“众将士,速速诛杀这谋逆之辈!”
相较于周得柱的话,张雄的话显然更被士卒们信得过。
“竟敢欺瞒我等,杀!”
怒喝间,大半士卒攥紧了手中兵刃,向着周得柱扑杀而来。
周得柱心中怒火更盛。
“身为官吏,岂会不认得印信?”
“怪不得前任平沧县县令敢于谋逆。”
“原来这平沧县官场,竟是蛇鼠一窝!”
新官上任,周得柱不想刚一抵达就弄得太过血腥。
但现在,显然已是不杀不行!
还剑入鞘,从得胜勾处取下长枪,周得柱杀气满溢。
“当杀!”
一夹马腹,周得柱向着戍卒军阵冲杀而上。
借着战马的速度和长枪的攻击距离,再配着周得柱的个人武艺。
虽然周得柱仅只是一人,却在短时间内便夺走了十余名戍卒的性命!
见一名名士卒倒下,季布也生出了怒火。
“大胆狂徒!”
“竟敢在季某面前大开杀戒?”
“让季某来会会你!”
但就在季布准备策马冲上时,一只手却按住了季布的肩膀。
“季兄,且慢。”
季布不满的转头看向身后那人。
“曹兄为何拦某?”
“李县丞乃是为迎接季某而出城,却被此僚所杀。”
“如今此僚更是不知悔改,大开杀戒。”
“既然平沧县的戍卒拿此人毫无办法,那季某自当出力将此人擒下!”
曹丘生苦笑摇头。
“平沧县的戎卒拿此人毫无办法?”
“得亏是毫无办法。”
“若是有办法的话,那事儿才大了!”
季布眉头紧皱,满眼不解的发问。
“曹兄此言,又是何意?”
“嘣”
不等曹丘生回话,一阵弓弦霹雳之音炸响。
季布笑而开口。
“平沧县的弓手出手了?”
“弓箭暗算,胜之不武。”
“但对此等卑劣之徒,便是以弓箭射杀也……”
但当季布转头看清现场局势时,剩下的话语却被尽数噎回喉中。
只见周得柱依旧挺枪立马,毫发无损。
反倒是张雄的心口处竟然正插着一根箭矢!
“不!”
捂住大出血的心脏,张雄不敢置信的看向射箭那人。
“申屠嘉,你竟敢刺杀本县尉?”
什长申屠嘉放下长弓,沉声开口。
“张县尉可以知法犯法,明明认出了县令的印信却装看不见。”
“但卑职却不能如此。”
“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既然卑职领的是大秦的俸禄,便该为大秦效命!”
话落,申屠嘉面向周得柱的方向拱手一礼。
“平沧县城门卫什长,申屠嘉。”
“拜见周县令!”
听到申屠嘉这话,所有戍卒面面相觑。
“申屠什长,你确定此人是新任县令?”
“难道咱们方才是在围攻新县令?这这这,什长,您别吓俺们,这可是大罪啊!”
“那印信会不会是伪造的?张县尉都说那印信是假的了啊!”
申屠嘉沉声道:“不会是假的。”
“法吏课上有讲过印信的辨认方法,某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真正印信的规制。”
“只是有些人不愿承认而已!”
听到申屠嘉这话,正在围攻周得柱的士卒赶忙收手后退。
所有人眼中尽是惊疑不定。
他们不知道申屠嘉说的是否正确。
但他们却不敢赌。
他们只是来服个义务兵而已,可没想参与进围杀县令这等大事之中!
死死捂住心口,遏制着血液的流逝,张雄怨怼的怒声而喝。
“莫要被申屠嘉这贼子骗了。”
“这二者乃是互相勾结之僚。”
“是一个什长认得县令印信,还是本县尉认得县令印信?”
“速速将此二人斩杀!”
“凡敢后退者,视作贼寇同党!”
既然已经掀了桌子,那周得柱就必死无疑。
否则,张雄三族不保!
在张雄的呵斥下,一众士卒又下意识的攥紧了长枪。
就在士卒们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曹丘生突然开口。
“张县尉,便是果真将新县令斩杀了,然后呢?”
“一日之内,平沧县的县令、县丞、县尉尽数身死,朝廷会不调查?”
“你和李县丞尽数身死,你以为其他官吏会为你们承担这个大罪?”
“现在收手,你还能说一句无端之举。”
“但你若继续鼓噪,便是板上钉钉的围杀上官了!”
张雄微怔,下意识的向自已的朋党方向看去。
“诸位同僚,可否庇护本县尉与李县丞的家眷一二?”
但他看到的,却是一双双躲闪的目光。
前任县令刚被抄家灭族没几天。
大秦法度的威严刚刚在他们面前展现的一清二楚。
若是张雄和李尊抗在前面,他们还敢跟大秦斗一斗。
但张雄和李尊现在都已经死了,他们又哪来的胆气继续行谋逆之举?
张雄面露惨然。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周得柱策马上前,冷声开口。
“何至于此?”
“当尔等漠视大秦,无视律法之际,便必定如此!”
周得柱也是开了眼界了。
怪不得楚国会亡。
这些故楚遗留下来的官吏在自已管辖的地界堪称是无法无天!
如此施为之下,故楚不亡才怪呢。
张雄想要说些什么。
但心脏破碎的他却无力开口。
肌肉松弛,张雄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不甘的摔落马下。
“嘭!”
张雄落地的声音宛若一个信号般。
余下的平沧县官吏尽皆翻身下马,战战兢兢的拱手高呼。
“卑职,拜见县令!”
由不得他们不慌。
这位新县令实在是太凶了!
一县之地必须由朝廷直接指派的,仅有县令、县丞和县尉三名官吏。
也是这三人搭建起了整个县衙。
结果这位新县令尚未履任,甚至还没进城门呢,就把另外两人全杀了。
当前平沧县县衙,这是被杀空了啊!
官吏们都如此表态了,士卒们也再无疑惑。
慌忙的扔掉兵刃,瑟瑟发抖的跪倒在地。
“拜见县令。”
“万望县令恕罪!”
周得柱淡淡颔首。
“起来吧。”
没有说是否恕罪,也没有去理会那些官吏,周得柱先看向申屠嘉。
“城门卫什长,申屠嘉?”
“接下来由你暂领县尉之职。”
申屠嘉愕然看向周得柱。
“县令,这不合规矩!”
从什长到县尉,这中间可是差着十多级官职呢!
周得柱摆了摆手。
“不过是暂领而已,又非实任父。”
“些许违律之处,本县令日后自会转圜。”
申屠嘉几经犹豫后,轰然拱手。
“卑职,拜谢上官!”
周得柱满意颔首,又看向曹丘生。
“儒家弟子、平沧县县令,周得柱,谢过援手之义!”
曹丘生下意识的笑而拱手。
但听清周得柱的话后,曹丘生却是一愣。
“县令是儒生?”.
周得柱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显而易见。”.
身穿儒衫而来,不是儒生还能是什么?
但曹丘生等人的目光却变得诡异了起来。
还没进城,就先把县丞和县尉杀了,你管这叫儒生?
哪有这样的儒生啊喂!
但紧接着曹丘生便灵光一闪。
“敢问县令,可是出身羽书院?”
周得柱面色一肃,拱手一礼。
“添为羽书院一期弟子!”
曹丘生闻言恍然。
“原来是羽书院的儒生,怪不得行事如此的……”
看着周得柱那被鲜血浸染的儒衫,曹丘生嘴角微微抽搐。
“雷厉风行!”
周得柱一笑。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
“孔子曾说:君子打人就得下重手,否则没办法树立威信!”
“周某虽然尚未习得孔子此言的精髓,但却也多少学了点皮毛。”
“李尊、张雄这等贼子身为大秦高官,却不思治理地方、不尊秦律,合该以重手惩处。”
“否则,本县令接下来的动作也不好开展啊。”
一众平沧县官吏闻言瑟瑟发抖。
这特么是孔子说的话?
我们不信!
不少官吏眼中更是生出浓浓绝望。
新任县令是个这种性子的人物,让他们不由得对自已的未来生出了浓浓担忧。
曾经的那些官场手段,在这位县令面前恐怕根本就没法用。
因为这货是把掀桌子当常规武器了啊!
注意到众人的惊愕,周得柱也不在意,拱手一礼。
“本官还有要事,便不多陪了。”
“有缘再会!”
季布赶忙拱手。
“方才得罪之处,万望县令海涵。”
“待到县令有暇,季某定会登门拜谒赔罪!”
此刻,季布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洒脱与豪爽。
他很清楚,即便自已是楚地顶流豪侠又如何?
寻常县令他可以平等相处,甚至出言不逊。
但面对背靠大秦二公子的一县县令?
倘若他真惹恼了周得柱,遍观大秦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周得柱拍了拍额头。
“差点将你给忘了。”
“申屠嘉,将这位季豪侠押回县衙,等待审判!”
季布面色微沉,右手也隐蔽的握住了剑柄。
“周县令,何必如此?”
“得罪之处,季某定会登门致歉,给足诚意。”
“周县令无须以秦律相威胁吧?”
周得柱撇了季布一眼。
“你得罪的不是本县令,而是秦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