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冒顿失声惊呼,竭力想要避让。
但胯下战马还在踉跄着调整自已,就连他自已也还没从重锤的余劲中调整过来,他又如何避让?
破空声过,箭矢顺着被战马和重锤接力开辟的道路,顺畅前进。
最终,洞穿了冒顿的眉心!
“啊!”
冒顿再也控制不住身形,跌落马下。
一双无神的双眼看着苍天,心中是浓浓的不甘!
“为何大费周折也要刺杀本太子?”
“本太子,还没当上单于啊!”
望着落马倒地,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冒顿,赢羽淡声开口。
“没有你,对本将很重要!”
匈奴和大秦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
但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冒顿此人!
大秦直到嬴政老死都还没有选定继承人。
冒顿却是在头曼还没死的时候,就悍然刺杀头曼,夺取了单于之位。
其暴虐的上位手段震慑的匈奴大将不敢反抗,内部安定。
随即强势整合各个部落,将部落联邦制的匈奴真正变成了一个国家!
也正是因为冒顿,北方草原才开始崛起,引出了中原与草原长达数百上千年的战争!
此战即便不能攻破头曼城,单只是斩杀冒顿,便足以令赢羽安心不少。
然而赢羽是安心了,匈奴将士们却是一片哗然。
“太子!”
“冒顿太子!”
“单于方才好像也受伤了,匆匆回营,现在太子更是阵亡了,咱们匈奴可怎么办啊!”
而更让他们惊恐的,还不只是冒顿的阵亡。
而是赢羽和陈力两相配合,凿穿三十余层亲兵防御,瞬杀冒顿的战斗力!
赢羽等人身周的匈奴士卒赶忙散去,根本不敢靠近赢羽十丈之内。
呼斯楞更是大脑昏沉,眼前发黑,满心绝望。
先是单于重伤垂死,这对匈奴已经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了。
当时呼斯楞还在庆幸,匈奴已经立了太子,即便头曼去世也不至于产生太大的混乱。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
太子直接死了!
“长生天,您这是要匈奴灭亡么!”
“我们,可都是您的骄子啊,您为何要如此残忍的对待我们!”
“为什么!”
擦了擦眼角的清泪,呼斯楞强压下对未来的担忧,怒声大喝。
“都愣着干什么!”
“太子只是受伤而已,快带太子回金帐!”
“匈奴的天之骄子们,为太子报仇!”
见无人敢靠近赢羽附近,呼斯楞直接挺枪策马,率亲兵向赢羽冲杀而去。
“将军!”
“您的马!”
恰在此时,王娴也已经率部赶到。
白菟再次见到赢羽,欢快的嘶鸣着。
赢羽笑着拍了拍白菟的脖颈,翻身上马,侧身看向王娴。
“你该去指挥中军,而不是突进到最前线。”
王娴洒然一笑。
“我军如今已经仅剩三万余人,还需要什么中军指挥?”
“将军领右路兵马,末将领左路兵马即可。”
“全军压上,打穿金帐,便是胜利!”
赢羽畅快大笑。
“此言甚是!”
“将士们,追随本将,冲杀!”
金满仓、钱苗等一众秦军奋声怒吼。
“冲杀!”
三万余残存的秦军毫不畏惧的与呼斯楞所部悍然相撞。
一方有死无生,一方心生怯意。
区区三万余秦军却压着匈奴士卒节节败退。
太阳缓缓坠落,战场距离单于金帐也在越来越近。
“杀!”
“挡住秦狗!”
“传令所有将领,凡敢退后者,诛灭部落!”
“秦军如今已经不足两万人,我匈奴必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火光映照着呼斯楞苍老的脸。
这名追随头曼起家的开国老将在竭力的维持着局面,不至于彻底崩溃。
但即便是呼斯楞也不知道匈奴能否在士气彻底崩溃之前,剿灭这支秦军!
突然间,一道熟悉的呼声自秦军阵中响起。
“左贤王,匈奴的单于和太子皆已阵亡。”
“你何苦继续用将士们的性命去堆砌一个匈奴仍能继续存在的假象!”
这番话,是用匈奴语说的。
不少本就不敢去面对赢羽的匈奴将士们心神剧震。
“单于已经死了?太子也已经死了,那咱匈奴岂不是要亡!”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那你我在此拼杀还有什么意义?即便你我现在退走,匈奴也没办法奈何你我的部落了啊!”
呼斯楞见状赶忙大喝。
“乌氏倮,你这降了秦国的叛徒,休要造谣!”
“我匈奴的单于健在!”
乌氏倮谨慎的策马凑在赢羽身后,朗声喝问。
“既然头曼健在,为何还不出阵?”
“头曼分明被我军主将重伤,回营之后不治身亡了!”
“左贤王若欲反驳本君,那好,请头曼单于出来一见便是。”
“头曼单于作为草原霸主,不会畏惧这等小场面吧?”
匈奴士卒们看向呼斯楞的目光愈发怀疑。
但呼斯楞却是口中发苦,根本无法解释。
以头曼的伤势,就算现在没死,也不可能出现在战场上啊!
见呼斯楞无言以对,赢羽点了点头。
乌氏倮当即再度高呼。
“左贤王,诸位匈奴的将士们,与其继续毫无意义的送死。”
“不若归顺我大秦啊!”.
呼斯楞怒声而喝.
“你这个叛徒!”
“你背叛了匈奴,如今还要蛊惑其他将士?”
“你必会遭受长生天的责罚!”
乌氏倮摇了摇头。
“本君自始至终都不是匈奴人。”
“本君祖上出身于乌氏峦啼部落。”
“自本君曾祖父那一代人开始,便并入了大秦。”
“那时候,可还没有匈奴呢。”
乌氏倮策马上前,诚恳的看向一众匈奴士卒。
“本君的祖上与诸位一样,都曾在草原上艰难的讨生活。”
“只不过本君的祖上选择加入大秦,而诸位选择加入匈奴。”
“结果呢?”
“我乌氏峦啼部的族人虽然辛苦,生活行为也会被秦律所约束。”
“但我们却可以不被饿死,不被冻死了!”
“我们更不需要担心会被其他村落的人杀死!”
“更因为我们善于牧马,我们在大秦的地位也节节提升。”
“看本君,如今已经是大秦最尊贵的封君之一了!”
看着乌氏倮头顶的封君冕冠,不少匈奴士卒心中生出了一丝向往。
倘若是一名秦人说他的日子过的好,那匈奴士卒们不会向往,他只会恨!
然后将那秦人拥有的一切抢夺过来。
而当炫耀的人变成了乌氏倮,这些匈奴士卒却在下意识的质问。
都是草原牧民,凭什么他能过上好日子,我们就不行!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站错了队?
呼斯楞见状焦急大喝。
“都莫要听此人蛊惑!”
“众将士,继续冲杀!”
“敌军如今仅剩两万有余,只要再冲杀一阵,敌军就会被尽数剿灭!”
“此战阵斩一名秦军,本王赏赐十只羔羊!”
赢羽听不懂呼斯楞说的匈奴话,却能明白呼斯楞的意思。
策马上前,赢羽冷然傲视全场。
“若不投降,那就再战!”
“本将要看看,谁还敢与本将为敌!”
“来!”
“战啊!”
此刻的赢羽浑身早已被鲜血染透。
就连白菟都被鲜血染成了赤菟。
单人独骑,如九幽魔神!
赢羽的疯狂杀戮早就被所有匈奴士卒看在眼中。
若是在大战之中,将士们都杀红了眼,即便自知不敌也会悍不畏死的杀上去。
但乌氏倮的话和突然停滞的战争却让那份不怕死的热血退去。
此刻见赢羽上前,匈奴士卒们下意识的惊慌后退。
能活着,谁想死!
赢羽也不追杀,缓慢踱步向前。
礼戟直指呼斯楞,赢羽怒声喝问。
“你们匈奴不是以强者为王么?”
“你一直躲在后面令将士送死,为何不敢亲自上前与本将一战?”
“苟且偷生之辈,有何颜面自称左贤王!”
呼斯楞双手攥紧缰绳,满脸怒色。
“你!”
呼斯楞很想一刀砍了赢羽的脑袋!
但呼斯楞不敢。
因为他知道,他上去就是送人头的。
没得到回应,赢羽微微皱眉。
加快了几分马速,赢羽怒声爆喝。
“战又不战,降又不降。”
“犹犹豫豫,算个什么!”
“秦军听令!”
见赢羽作势欲冲,站在赢羽面前的匈奴士卒们终于再也压不下心中恐惧。
“不!不要!”
“我投降!不要杀我!”
第一排的匈奴士卒直接将兵刃扔在地上,跪地投降。
而他们的投降更是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压倒了其他士卒死战的心。
“这么打下去,匈奴能不能赢我不知道,但我肯定要死!我也投降!”
“单于和太子都死了,咱们还打什么啊!”
“灭的是匈奴,又不是咱们的部落,那么拼命干什么!”
匈奴士卒如海浪般,一层层的在赢羽面前跪倒。
再无半点战意!
呼斯楞见状悲声怒吼。
“你们愧对了长生天!”
“督战队何在?”
“谁敢投降,斩立决!”
然而让呼斯楞绝望的是,就连督战队都陷入犹豫之中。
乌氏倮笑而发问。
“左贤王,您还要继续坚持么?”
“您是觉得单于和太子尽皆阵亡之后,您能成为单于?”
“别想了,接下来匈奴定会掀起一阵内战。”
“而本部兵马近乎死伤殆尽的您,注定会被其他将领剿灭!”
“没见今日唯有左贤王所部在死战么?”
“其他将领,可都在保存实力呢!”
呼斯楞失神的看着地上那一层死尸。
确实,其中大半都是他的本部兵马,也是他的族人。
崇拜草原狼的匈奴不会在意过往的功劳,只会关注现在的强大。
没了战斗力的他,将再也无法于匈奴立足!
沉默了十余息后,呼斯楞面露苦涩,右拳砸心。
“本王,愿降!”
呼斯楞的话好像给所有将士都解开了最后的心理负担一般。
那些本还手握兵刃的匈奴士卒们齐刷刷的扔掉兵刃,跪地高呼。
“我等,愿降!”
王娴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一双美眸之中写满了惊喜。
“将军,我们……”
然而不等王娴惊呼出声,赢羽却按住了她的手,低声开口。
“别激动,别乱。”
“战局未定!”
王娴强压下心中振奋,用力点头。
赢羽手中礼戟垂落,俯视着跪倒的匈奴士卒。
“尔等,皆愿降?”
在乌氏倮帮忙翻译之后,呼斯楞等众人再度右拳砸心。
“愿降!”
赢羽满意颔首。
“甚善!”
“既然诸位意欲归顺大秦,那本将也不能薄待诸位。”
“现在,恰巧有一个机会摆在诸位眼前。”
“若是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诸位将从底层胡骑,一跃成为秦国大将,甚至成为君侯!”
一众匈奴士卒愕然抬头看着赢羽。
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士卒,还能有机会成为大将?
大将,那不都得是部落酋长才能担任的么!
赢羽声音满是诱惑的开口。
“诸位也当知,我大秦乃是军功封爵制。”
“只需要一颗敌军的人头,大秦就会每年都发给你五十石粟米。”
“是每一年!即便你已经老迈的走不动路了,只要你活着,大秦就给你发粟米。”
“只需要三颗敌军的人头,就能成为秦国的将领。”
“大秦给你发房子住,给你发土地,给你发钱财,每年更能获得一百五十石的粟米!”
“若是斩获的头颅更多,那非但能获得更高的官职、更多的粟米,还能获得特权、仆从!”
“难道,你们不想享受荣华富贵么?”
呼斯楞等中高层将领暗暗心惊。
但一众底层匈奴士卒们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只需要一颗头颅,大秦就给包吃包住包到死?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大量匈奴士卒振奋高呼。
“想!”
赢羽朗声大喝。
“只是想,没有用!”
“过上好日子的前提,就是敌军的头颅。”
“如今诸位已经归顺大秦,但其他胡骑却不知,这就是诸位的大好良机!”
“传本将令,所有归顺胡骑皆臂系黑布,用以区分敌我。”
礼戟直指单于金帐方向,赢羽振奋大喝。
“去猎杀那些冥顽不灵的人们!”
“将他们的头颅,化为诸位飞黄腾达的踏脚石!”
数十万匈奴士卒振奋大喝。
“末将遵命!”
转瞬间,刚才还在与秦军拼死血战的匈奴士卒们便向着其他匈奴人扑杀而去。
原有的军制土崩瓦解。
所有匈奴底层士卒以血脉为纽带,配合着杀向一切其他部落的胡人!
看到这一幕,王娴不由得心生担忧。
“将军,他们能因恐吓而被背叛匈奴,自然也会因恐吓而背叛大秦。”
“您就不担心他们突然反戈一击么?”
赢羽自信的笑而摇头。
“本将,毫不担心上。”
“毕竟,子曰: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王娴饶有兴致的发问.
“这是什么意思?”
赢羽笑而开口。
“孔子说:选择弟子的时候,其中善良的人会主动顺从我,其中不善良的人则要对其武力改造,打到他顺从为止。”
“虽然本将现在不是在选择弟子,而是在收服俘虏。”
“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若是他们不顺从,那打到他们顺从就好了!”
王娴:???
饶是王娴已经对赢羽颇有些了解。
但听到这番解释,还是有些愣神。
“噗嗤”
几息过后,王娴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是这样。”
“一开始这些匈奴胡贼可不愿意顺从我大秦。”
“正是因为我大秦的武力,方才打到他们愿意顺从!”
“将军此言,有理!”
“不过将军可曾想过,这些胡贼散去之后,可不一定会乖乖听话。”
“他们很可能会对普通匈奴牧民,甚至是甘愿顺从我大秦的胡骑出手!”
赢羽随意的点了点头。
“不是不一定会听话。”
“而是一定不会听话。”
“毕竟本将要的只是匈奴人的脑袋,却并不在意这些人究竟是谁。”
“杀戮普通匈奴牧民冒功这等事必然会出现。
“甚至会出现杀戮战友,将战友斩获的头颅据为已有的情况。”
听着赢羽的话,王娴有些心惊。
这样的事只要出现一件,就会令匈奴人之间的信任土崩瓦解。
他们宁愿相信秦人,都不会相信其他匈奴人。
因为秦人有秦律约束,不会对他们随意下杀手。
反倒是其他匈奴人随时都可能会背刺一刀,要了他们的性命!
紧随而来的,必然是头曼城内的大混乱!
就在王娴心中惊骇之际,赢羽淡然的声音再度传来。
“但,这一切与你我有什么关系?”
“在他们真正投降,办下大秦簿籍(户口本)之前,他们都还是我大秦的敌人。”
“无论是谁杀了谁,于我大秦而言都是少了一分敌对力量!”
“他们的每一次杀戮,又会把匈奴牧民往我大秦一方推一步。”
“毕竟,杀人的是胡骑,与我秦军何干?”
王娴的心安定了下来,双眼崇拜的看着赢羽。
“将军,大才!”
若是王娴这幅模样被咸阳城内那些权贵子弟看到,绝对会惊掉一地下巴。
出身王家,王娴接触最多的男性便是王翦、王贲和王离。
在看其他人时,也不自觉的就会将对方与王家祖孙三人对比。
但这三位是什么样的存在?
王翦带王贲,父子灭五国!
一门三侯爵、人皆上将军!
咸阳城内那些二代们怎么跟王家子弟相对比,又怎能入的了王娴的眼?
然而现在的赢羽,却已经凭借军略、勇武、谋略和心性彻底折服了他!
赢羽洒然一笑。
“对此,本将倒是心知肚明。”
“王将军再怎么夸赞本将,本将也是不会给你多算军功的。”
听着远处的喊杀声,赢羽一拽缰绳。
“莫要闲聊了。”
“王将军,去率军彻底结束这一切!”
“樊哙、周勃,随本将走!”
王娴毫不犹豫的当即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