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朗的手指还停留在顾梓欣锁骨处,此刻却像被火燎般缩了回来。
他翻身下榻时,那截月白色里衣被烛火映得森寒。
"殿下!"
顾梓欣拢着衣襟撑起身,腕间玉镯磕在檀木床沿发出脆响:
"臣妾也一起去......"
"太子妃好肚量!"
萧逸朗系腰带的动作猛地收紧,玉扣在绸缎上勒出深痕:
"顾家女儿到底是善良。"
他说这话时眼尾媚意,却突然紧皱双眉。
外头的风呼啸着撞开窗棂,将案头那幅未干的墨荷图卷得哗啦作响。
那是顾梓涵送来的,说是在护国寺为太子殿下祈福时所作。
图上的荷花亭亭玉立,却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姐姐,莫怪殿下动怒。”
一道娇柔的嗓音突然穿透疾风。
顾梓涵裹着玄色斗篷立在廊下,发间的金步摇在火光中晃成细碎星河,美丽而神秘。
她的话语如同寒风中的利刃,直击顾梓欣的心房。
顾梓欣厉声喝断,腕间的玉镯应声而碎,碎玉迸溅的瞬间。
她突然看清了顾梓涵斗篷下露出的半截衣袖——金线绣的并蒂莲,分明是前日东宫新贡的云锦。
这一发现如同晴天霹雳,让顾梓欣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还未及反应,萧逸朗已大步跨出门去,玄色大氅挟着风扑在顾梓涵脸上。
她仰头时露出颈间红痕,在夜色里艳得像抹血。
兵部失窃的调兵符,此刻竟沾着刘侧妃惯用的沉水香。
顾梓欣瞳孔骤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与恐惧。
她突然想起今夜,顾梓涵捧着安神汤来劝她的情景。
汤药氤氲的热气后,那双与自已七分相似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仿佛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火场浓烟裹着雪花在回廊翻涌,如同这深宫中纷扰的恩怨情仇。
顾梓欣追到北星苑时,正看见刘侧妃伏在萧逸朗怀中啜泣。
她素白的中衣被火舌舔去半幅,露出肩头狰狞的烫伤。
可发间那支九鸾衔珠钗却分毫不乱——那是萧逸朗亲赐的,象征着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殿下明鉴!”
刘侧妃忽然挣脱怀抱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石板上迸出血花,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怨与决绝。
“妾身不敢诬陷姐姐,可这嬷嬷临死前说的分明是……”
她颤抖着举起半幅焦黄的纸页,正是顾梓欣上月抄录的《心经》,只是“众生皆苦”四字被朱砂重重圈起,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萧逸朗指节捏得发白,腰间佩剑嗡鸣出鞘三寸,剑锋上寒光闪烁,如同他此刻冰冷的心情。
顾梓欣望着剑柄上熟悉的缠枝莲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梓木欣欣,当护你岁岁无忧。一诺,你不该如此的!”
萧逸朗望向顾梓欣,眼里都是深情。
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误会与猜疑都烟消云散。
然而,这份深情却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殿下!火场发现此物!”
侍卫呈上的青铜匣里,静静躺着三支淬毒银针。
针尾雕刻的芙蓉花,与顾梓欣妆奁底层暗格中的那套一模一样,如同她心中那份被深深埋藏的痛苦与绝望。
顾梓涵突然扑通跪地,珠钗坠地发出清响,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求与恐惧。
“求殿下饶姐姐性命!她定是忧心殿下不够信任姐姐,才一时糊涂……”
她的话语如同寒风中的烛光,摇曳而微弱,却足以触动人心。
“好个顾氏双姝。”
萧逸朗的笑声比檐下冰棱更冷,剑锋划过顾梓涵颈侧,留下一道血痕。
鲜血顺着剑脊蜿蜒成线,滴在顾梓涵颤抖的指尖,如同这深宫中无尽的恩怨情仇。
顾梓欣忽然轻笑出声,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释然。
她伸手握住剑刃,任鲜血浸透袖口鸾凤暗纹,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化作这殷红的血液,流淌而去。
“殿下还请饶了妹妹,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到底是谁在陷害臣妾?”
她的话语如同寒风中的最后一抹烛光,虽然微弱,却坚定而执着。
殷红顺着雪腕没入袖中,在素色襦裙上绽开红梅,如同这深宫中最后的绚烂与哀歌。
顾梓欣望着逐渐模糊的琉璃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平静与释然。
她忽然想起那幅墨荷图角落的题字——“莲心苦,奈何卿不知”。
原来从始至终,苦的都是痴心人。
而她,也只是这深宫中无数痴心人中的一个罢了。
“太子妃,看来,你不太受人欢迎。”
萧逸朗留下的这句话,顾梓欣微微一笑:
“殿下还可信臣妾?”
太医匆匆赶来,为众人处理伤口,却难以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夜色依旧深沉,东宫之内却已是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