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的白雪,破败的屋瓦,一派萧条的景象。
雪地之中,李安其吃力地爬起来,身上像负有千斤担。
“这里是哪儿?”李安其意识昏沉,揉了揉眼睛,但视野依旧模糊不清。
李安其刚欲直身观察四周,身体却一个踉跄。目光就这样下移,直到一只残臂的出现。
“擦!什么玩楞?”李安其惊得后退,一个着急瘫坐在地上。
这是一个人的手臂,粗壮而又结实,它的主人应该强壮而又高大,可这条断臂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散出不祥的气息。它的断口并不平整,依稀可见那支离破碎的白骨,以及被白雪覆盖着的狰狞血肉。
——这条手臂,是被人硬扯下来的。
李安其按住眉心,大脑像是被拧成麻花,思绪乱作一团。
缓了许久,李安其才忆起先前发生的事。
“对,我靠近了那个祭坛。”李安其镇定住了心神,不再畏惧那条残臂所带来的死亡的味道,“按理来说,我‘寻到了出去的方向’,那我应该出现在雪峰那里才对呀——可照现在的情况看,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重新站了起来,李安其打算走一步算一步,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只能先看看周围的环境了。
这里是一处残破的建筑,坍塌的墙壁,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空间结构了。
李安其走着,心里却愈发地不安起来。不知怎的,他对这里莫名的熟悉。
事实很快给了这个问题答案。
飘雪掩映之下,一个男人的身影若隐若现,他的身体残缺,似是那断臂的主人。面上血肉模糊,早已分不清容貌。
李安其一阵反胃,强忍住没有吐出来,缓缓靠近那个尸体。
李安其蹲将下来,右手向着那具尸体摸去,却又不敢触碰。没有腐败的味道,这具尸体是如此宁静,死去时也应毫无声息。
“王刚。死了……”李安其自言自语着,沉默着站起,没有离开。
雪下得很大,冰寒裹着他的身体,使之不断的颤抖。
“刚哥,呵,躺在地上可不帅气……”他盯着那具尸体,心中空洞洞的。
刚哥死了……死了吗?死了。他走了,他真的不在了……
李安其仍旧站着,脸上很平静,他像一团烟,随时可以被吹散,只是被锁在这里,不愿相信。
雪似乎更大了,在这个曾经名为“亦安居”的地方。
“大家!大家呢?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定……”许久,李安其才从梦游似的状态中脱离,焦急地左顾右盼。
“云哥——老板娘——秀姐——”李安其呼喊着众人的名字,无头苍蝇般在雪地里奔跑着。
“李安其!——”雪的声音很大,但这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是如此分明的传来。
李安其猛地转身,面部扭曲着发抖:“云哥,是云哥!”来不及喘一口气,他拔腿便冲向声音所在的方向。
雪下落得快了些,飞速向着身后窜去,直至一团人影出现于眼前,李安其才止住了步伐。
那是……云哥。
视野之中,费处云正对峙着那只巨型的银蟒,半边肩膀被锐利的锯齿豁开,红白之物不断地渗出、凝固,触目惊心;他剩下的一只手紧握着热芯,缓缓捏碎,登时,强大的能量由身周腾起——同时他也失去了温暖的庇佑。
对头的银蟒也不好受,头部结满了岩晶,致使嘴部无法张合,腹部烧融出一大块缺口,红色液体四处流淌,机体已经到达了最大的活动限度,“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但它尚有一丝“气息”,在失去逻辑运算能力的最后时刻,它将执行最后一道命令:进攻。
巨大的响声震动天地,这个庞然大物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费处云发起冲锋。
扬起的飞雪与激起的气浪将费处云整个淹没,而他在能量护罩的保护下安然无恙。然而情况却并不乐观,他的双腿附满冰晶,无法移动;上身也逐渐失温,难以活动。
费处云直面那条银蟒,没有避让半分。
他有不能退的理由,一个哪怕舍弃生命,也要去守护的人。
费处云双手置于胸前,全身的创造质向着手心方向流淌,一个硕大的“幻想炸弹”不断凝实。
银蟒靠得很近了……
费处云颇有些留恋地看向身后,又像是注视着其他某处。他的脸上挂着微笑,眉目间却有些许悲伤。
没人知道他内心里在想些什么,也许是与那些伙伴冒险的经历,那些与好友酌酒对饮时的欢乐回忆,又或者,只是闲言碎语间一句毫不起眼的玩笑。
许多许多。在他的眸中,情绪万般复杂,唯独没有畏惧。
“云泡想?万般皆念!”炽烈的白光扩散将费处云与银蟒一并吞没。
李安其耳边一阵嗡鸣,强光刺激着他,无法睁开双眼,惊得他连退几步。
强光持续了数秒,那是费处云所塑造的光芒,是在那一瞬匹及太阳的耀眼。
它撕开无数飞雪的一角,留下一个空洞,那些掩埋百年的岩石,再一次显露。
李安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向前走着,一步一顿。
费处云也走了。在李安其眼前,只余一无所有的空洞。
大雪终有一天会将这里填满,那是时间为他竖起的孤坟。
“嗯,呜……”呜咽声从身后传来,沙哑的,用光所有的力气。
李安其向身后望去,那是一个瘦小的身影,如此脆弱;他的双腿已经不能行动,只能用手扒着积雪,缓慢的向前挪移,向那个空洞靠近,他的嘴巴似乎不能说话,只将满腔的诉语,化作清泪两行。
这多么可笑啊!李安其如此想着,面上已满是晶莹。
那,就是李安其,另一个自已。
李安其向着那个身影靠近,俯下身子,试图去拉住他,却触摸不及。
自已像一个幽灵,游离于这方天地之外。
“不要过去了,不要……”李安其低吟着,却怎么也无法阻止那个自已靠近。他的每一次蠕动,都像是刀刺伤自已的心脏,又来回抽动。
李安其知道,他或许仍处于幻象,这一切不过是一些残影,但他真真切切地见证了费处云的“死亡”。
“真实的命运吗?竟如此残酷。”李安其双拳握紧,“不!至少我见证了所谓未来,那就意味着还有机会去弥补。事情绝不能是这样。”
李安其站了起来,目光中多了几丝坚定:“空之晴,你一定就是那个突破口,对不对?”
他疯狂地向前呼喊,而这个世界好像在回应了他的期待。
风雪渐小,光线渐弱,漆黑之中,唯见一个人的背影。
顾不得其他的了,李安其向着那道背影奔去,却怎么也无法触及,就像必将失去的事物,无法留存。
“李安其,给老子醒过来啊!——”
剧烈的响动撕破黑暗,眼前的景象如烟尘随风而散,留在眼前的,是逐渐清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