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慢点！”
管事太监小心翼翼指挥着两个新人将一大盆瓷器抬到玉籽局中，局里的太监迅速过来分拣，将盘子和酒壶，酒盅分门别类，放入其他盘子，在送到后方清洗间打理。
“你们北宫今天就这么多了吧？”
接受的太监随手拿起一个，放在眼前细细观赏。
“怪了，这是那个窑供上来的？这么压手，倒是颜色还行。”
“这多半是同耀宫的东西。”
送瓷器的太监一说，大家心里大概都有了个数。无非就是世子赏赐给七公子的东西。虽然项鹭烂了大街，没人理会，可世子的面子谁能不给。
“知道了，发甲子一号处理。”
甲子一号，这是玉籽局最好的瓷器保养工坊了。
瓷器发往后面的工作间，一共要经历筛选，清洗，水煮，气蒸，打蜡，补缺等诸多流程。这边清洗着，外边还在装箱，有的局在这里下了好几天的瓷器用度，有的则是要临时领用。小件尚可靠人来取，大件只能装车发运。一天到晚没个清闲，是宫里相当冷门的一个管事局。
过了高峰期，好不容易清闲一会儿，管事太监又得查了簿子，安排明天的用度。繁忙的日子看不到头，只有无尽的牛马生活。深夜三点，管事太监排完了账目，心说今日再无大事了，自己也可以盖着被子小眯一会儿，等明天换了班，就算是短暂的脱离苦海。
谁知道刚刚躺下，几个太监推开门就冲了进来，管事的抬头一看，好家伙！棕云衣，方纱帽，西面靴。是御前的太监过来了。
“哎呦！几位，这是有什么过场？”
管事的哪里敢怠慢他们，这些太监可是行业精英。
“大王与世子、叶相议事，大总管着我等取一套酒器。你给我快一些，别耽误了时辰！”
“是是是~！”
管事的赶紧翻出账簿，好死不死的，今个儿备用的酒器都给人用完了，只剩下从北宫那里洗出来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确认之后，歪着脑袋对后面的工作间大吼。
“老槐树，老槐树！你死哪儿去了，去甲子一号取一套过来。快些点！”
不一会儿，一个太监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个青白色的酒壶和三个小盅。御前的太监收了货，连字都没留下一个，调头便走。
管事的自己一边写记录，一边嘟嘟啷啷念着。
“都他妈是缺货，横什么横！绝种断后的玩意儿...。”
酒器出了玉籽局，立马来到了沉湘宫，这里准备好了美酒，内宫大总管，大王的贴身太监正在宫门口，盯着他们干活。别看这些御前太监一个个在外耀武扬威，来到他老人家面前还是收敛着德行，不敢错漏一滴。
几个人七手八脚准备好了这一套，太监王亲自端了，走入了大殿之内。
灵王躺在长椅上，背对着叶相和世子，他们俩乖乖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也不敢动。
“大王，酒来了。”
“噢！”
灵王吱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酒盅，随后一挥手，示意给这俩也弄一杯过去。
叶相是灵王的老师，世子是灵王的儿子，这相当于家族内部聚会，气氛还算是随便一些。要是搁在其他臣子身上，就这一杯酒等同于天恩赏赐，回头都要写一篇赋纪录下来的。
大太监收拾好了一切，主动退了出去，接下来又该他们论事了。
“这一次幸得叶相运筹，才没让这等丑事传了出去。项卓，你这个世子有疏漏啊！”
陪他闹了一天磕儿的项卓刚想喝杯酒润润嗓子，杯子还没提起来，就被点名批评。他也喝不下去了，赶紧跪倒在地，磕头认罪。
“是儿臣疏忽对兄弟们的管教。九弟一事，罪半在我。”
“别给你老子来这一套，你自己说说，老九怎么处置？”
灵王一挥手，首接不给项卓打哈哈的机会。将一道万难的题目摆在了他面前。
项卓冷汗一下就出来了。于他而言，处理重了，这是攻讦兄弟，巩固地位，违反了家族团结的价值观。处理轻了，大王又会觉得有包庇之嫌，搞不好会认为两人结党，准备做什么大事儿。
总之，卡不住大王心里这道游标，项简还没怎么样，自己的地位可能先被动摇了。
“儿臣以为，先扯带拔冠，罚祖祠扫祭三年。三年后，在由父王考校，验其正心，量其德行。再行赐冠带，授仪仗之事。”
玉带宝冠是公子们身份的象征，有了这两样东西，既是说明了公子们被大王赋予了一定的权力，可以参与到国家治理这个环节中来。
扯带拔冠等同于没收权力，祖祠扫祭也是一种软禁。在王族内部这个惩罚是很重的，好在项卓给他了三年期限，不至于断了他这辈子的活路。
当然，项卓本人还是忐忑的，谁知道亲爹又拉出一些什么事情来数落自己这不对，那不对的。
“叶相，你说呢？”
项卓还没得到批示，灵王先把皮球踢给了叶相。老人家坐到半夜三点也不容易，还得保持注意，以免被这货给坑了。
“此事涉及宗族之内，老臣应当回避。倒是带坏九公子的那批人，臣下以为尽可斩之。一来示警百官，二来也能推进我们的大计。”
项卓蒙了，他们的大计自己知道，可这和老九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灵王听到这话，也不再思考儿子不成器的问题，顺着叶相的思路一想。倒是觉得这事儿靠谱！虽然结果上一定是导向了内战，但他也无路可退了。
“倒是如此，叶相！此事就烦劳你去办了。灾情还没过去，黄泽又暴乱了，眼下他也要来折腾。不先按下一头，咱们谁都不好过啊！”
“正是如此，乱世将临，大王己然不可顾念往情，是该同他决断了！”
叶相提醒了他一句，随后抓起酒杯，说了这么一夜，他也着实有些扛不住了。只是手一抓到杯子，这神奇的触感立刻点燃了他心中的好奇，随即看向了大王侧躺的背影。
灵王感觉到了他惊奇的目光，心里还很好奇，这老东西怎么会有这种情绪。
“叶相，你怎么了？”
老狐狸瞬间掩盖了自己所有的心思，顺带找出了一个完美的借口遮掩自己的失态。
“噢！这酒器甚是沁凉，是新的工艺吧？恰好，魏国的使臣明日返程回国。臣下还在考虑送他什么饯行。我看这新瓷倒是不错。”
灵王被他说着好奇，端起杯子试了试手感。有点重，颜色倒是清新纯厚。如果是新的烧制工艺，送给外国使臣又体面，又和蔼。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就让人安排一套吧！叶相既然喜欢，也送你一套。”
“谢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