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秘书，就拜托您了。”张建川放下电话焦急的在办公桌前转来转去。
手上的老茧都要搓掉了。
昨天他才向上级申请过‘贷款助农扶持’，不过被当场驳回了。
领导说:“不好办啊老张，这个周期太长，万一收成不好，中途出了岔子，银行催款，村民又没有收入来源，会让你老张在中间难做人啊！”
明里说的是为村民们和张建川考虑，实际上就是想保守点，保守就不会犯错，就不会惹得一身骚。
县里做事也是有它的一番考量！
张建川越等越急！
不确定的等待是最提心吊胆的。
张建川把最近办公桌上的文件寥寥的翻着，翻去翻来，都还在第一页。
茶都喝了几盅了，茶淡来就跟白开水没区别。
做事都心不在焉的，总是不自觉的会瞟向旁边的电话。
而电话就在旁边孤零零的，一声不吭！
眼看着快下班了，媳妇已经打电话过来说家里今天炖了肉，叫下班早点回家吃饭。
张建川草草应付了媳妇，现在确实没心思谈论什么肉不肉的。
同事们都骑车回家开开心心把家还，张建川心里空落落的，神情木然的收拾着自已的公文包，黑色的，上面的皮已经掉了一些。
有用的没用的资料，张建川都往里面塞，仿佛塞满了就会的到上级扶持一样。
公文包的胀不下了，拉链已经爆开！
他颓然的看着窗外，属于稻谷的季节已经到了，属于肖家村的季节在哪里？
一个微躬的背影在窗前孤零零的。
张建川直直的看着窗外那快要消失在地平线的夕阳。
“铃铃铃，”电话猛的响了起来。
张建川没有听见，或许他听见了，只是一时还没有缓过神来，或者是看肖家村的美丽的夕阳入迷了。
对面电话切掉，又打了过来。
张建川抖擞了一下偏过脑袋，定定的看着电话，迟疑着不敢去接，他就像等着审判的犯人一样，害怕等来的极刑。
犹豫片刻，他还是迈出了步子，这几步路走出了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的艰难。
他的手一点都不像个干部的手，干部的手都是拿笔杆子的，光滑袖长，他的手皱巴巴的，还有发硬发黄的老茧。
他把手拿起，又放下。
手上已经上了温度。他把手上的汗在衣服上胡乱的擦了擦，接起电话，缓缓的靠着发烫的耳边。
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喂”了一声！
高秘书正要挂电话，听到这一声悠悠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还以为是见鬼了，顿时毛骨悚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这么沉不住气，可不像平时意气风发的高秘书！
高秘书清了清嗓子，镇定道，
“老张？”电话那头阴森森的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时强时弱的呼吸声。
高秘书“喂喂喂了几声”，见对面没反应，汗毛又竖起来了。
电音惊魂????
不要搞我啊，现在可是下班时间，人都没有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了。
高秘书欲哭无泪。
高秘书强迫自已静下来，眼珠子360度活动了一圈，见只有办公楼那棵有些年代的桂花树歪歪斜斜的摇着脑袋。
阴风潺潺的，
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高秘书都要急哭了。
脚都不敢移动一下，感觉身后有很多双眼睛正在恶狠狠的盯着他。
不过为官多年的他岂是任人，哦不，任鬼欺负的。
他马上调整好自已的状态，
让自已的脑袋保持绝对的理智。
世上没有鬼，世上只有比鬼还恶的人。
高秘书正要不顾谦谦君子形象破口大骂，骂你祖宗十八代。
突然对面弱弱的喊了声：“高秘书！”
“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秘书失心疯一样的乱叫的起来。
头发都抓来在脸上乱飞，只留下头顶那一圈亮堂堂的。
“高秘书。”
“高秘书。”
“高秘书？”
张建川还以为对面出什么幺蛾子了，你要拒绝我就直接拒绝。
用不着在我面前演戏吧。
毕竟我的级别还不值得你们演戏，一句话的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你要死啊......”高秘书惊魂未定，这口大气终于出出来了。
他忙着抚他心口，这口气顺不下去，估计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不晓得这算不算工伤啊，精神损失费。
“高秘书？怎么了？”张建川还是魇哒哒的，尽管预料到了结果，悲惨的是你还要直面的去接受。
张建川是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头。
高秘书平复了自已后大声呵斥道：“张主任啊，你可把我吓的不轻。”
张建川歪了歪头，一顿狐疑。
高秘书才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风怎么吹，树怎么摇，后面几十双眼睛盯着......
“高秘书，说正事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张建川直接打断了高秘书，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结果已经令人那么难过了他实在无法忍受这么煎熬的过程呢！
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高秘书也是，说着说着就跑偏了腿，好在老张把他拉了回来。
“老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坏消息！”张建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高秘书把还横在脸上的眼睛扶正：“坏消息就是这次如果有意外发生，肖家村全体村民全权负责。”
意思就是这次种植不成功，村民们回不到款，到时候还不上贷款，和县上扯不上关系。
张建川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就这？
这算哪门子的坏消息？
言外之意？
“好消息呢？”张建川按捺不住激动。
高秘书听电话对面语气有了些活泛，也松了口气:“这是领导批了！”
这老小子不算陌生了，打了不少交道了，平时不联系你，一联系就是申请各种政策福利，他夹在中间为难，都有点害怕接到他的电话了。
不过这才是他张建川啊！
“老张，领导说了，全力配合你工作！
还是你老张有面子啊！”高秘书还不忘拿张建川开涮。
张建川明白上面的意思，只是配合你工作，没说支持你工作。
兜底的还是肖家村村民自已。
不过这已经足以让张建川欣慰了，至少这条路能走了。
高秘书还在说着道喜的话，张建川木然应付了后，呆坐在凳子上，眼里淬着银光，望着窗外那抹余晕好久好久。
直到媳妇打了好几通催促电话，他才起身拿起坏掉的公文包回家。
媳妇在旁细心的补着包，时不时的关怀几句。
那碗肉冒着热气，暖呼呼的。
张建川呼啦呼啦的吃着。
肖家村也该如此，蒸蒸日上......
